一,蘇州園區的成功經驗:地下管網建成良心工程 地下管網建了六七年 卻沒有多少地面建築。 雖然都屬於發達地區,江浙代表兩種不同的發展路徑。大政府與小政府,藏富於民與藏富於官,似乎是兩條路徑的鬥爭,這種意識層面的爭議沒有太大價值,只要適合於當地,都能趟出一條寬闊大路。 蘇州新加坡工業園區的成功經驗,在於規劃的超前與穩定,一個規劃一張藍圖,迄今為止已經使用了22年,避免了各種折騰,各種耗損,這在中國城市發展史上幾乎是個奇蹟,1996年浦東新區管委會主任趙啟正參觀時也對蘇州市領導稱讚其為“最羨慕的園區規劃”。 之所以能夠做到一張藍圖基本用到底,原因有兩點: 首先,規劃層面上高端決策。蘇州中新工業園區一直被作為全國的一個樣板,在引進外資的熱潮中有著風向標的作用,領導重視程度前所未有,一旦定下的規劃就不可能輕易改變。整體改變規劃風險太高、成本太大,這極大地降低了短期投機行為的風險,避免了由於地方政府換屆導致的規劃不確定性。 1214456775
肯尼迪政府學院約翰.托馬斯在《體制創新和製度轉移的前途:新加坡制度在蘇州的移植》一書中指出,蘇州工業園區這種高層色彩架空了地方政府的權力,摩擦在所難免。這種短期的架空是蘇州的幸運,現在蘇州很大一部分人承認規劃的科學、前瞻,對於蘇州中新工業園區的成功,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其次,規劃具有超前性,既有科學決策依據,又符合當地的實際狀況。否則,藍圖將遭遇現實的挑戰,導致無法實行。 1994年,中新工業園區在編制總體規劃和各種詳細規劃上所投入的資金達3000萬元人民幣,當年整個蘇州工業園區的財政收入僅4000萬元人民幣。按照廣義貨幣發行量來說,1994年的3000萬不亞於現在的二十幾個億,做出這樣的決策需要極大的勇氣。 園區採用發達國家通行的辦法,只有授權規劃師可以審批各類規劃申請,政府批准的規劃必須公之於眾。對不符合規劃要求的項目,堅決實行“一票否決制”。領導班子換了,規劃沒變,園區現狀與20年前的總體規劃藍圖基本一致,形成不確定性風險最低的環境。 668036898
僅從一個事實就可以看得決心之大。工業園區六七年時間,地面幾乎沒有建築,地下管網卻花了大代價以最先進的理念鋪設完畢,由此帶來的收益是巨大的,以後地面建築必須按照最先進的地下管網進行設計,不可能偏離太遠。如果要追求短期政績與GDP,絕不可能傾巨大財力在地面之下。 即使如此,新加坡方面也並不滿意。在《李光耀回憶錄》中,李光耀將新加坡在蘇州工業園區的經驗描述為“懲罰性試驗”,他表示,“我們當初以為會講華語,有相同的文化就行了,我們忽略了幾個非常重要的點。一個就是雙方工作方式的差異,新加坡注入了大量的西方規制,他們的工作方式卻是中式的,而且能隨意變動,不像我們在詳細制定規則後就會遵守這些規則,以便將這些制度在另一個地方復制。” 新加坡此後退出大股東的位置,雖然有金融海嘯的原因,有園區遲遲無法贏利的原因,但與摩擦、爭議的存在,恐怕不無關係。 直到現在,園區開發主體中新蘇州工業園區開發有限公司(CSSD),以及中新聯合協調理事會仍然存在,發揮著巨大的作用。 頂層設計的科學性,和長期的堅持,以及各方利益的協調,現在看是不二法門。在當初的發展過程中,付出的短期代價,今天看來都取得了成果。短期收益、GDP穩定與長期格局怎麼協調,現在依然在一道坎橫在地方政府的面前。蘇州工業園區在新加坡方面的經驗,與本土的GDP業績之間艱難前行,試圖取得均衡。 二,為什麼溫州的小政府模式的市場化成功 而蘇南的大政府模式也能取得成功? 中國的市場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將是權力部門領導下的市場化,這是由現實的約束與路徑依賴所決定的。當市場化與政府主導資源的現實相撞擊,最好的路徑是,受到法律與精英約束下的權力運行,與在精英治理下的強政府下的市場發展。 市場化不是口號,是提高配置效率的手段。政府主導由兩個層面的因素決定。一方面,中國權力部門掌握最多的資源,從上下級部門之間的協調,到橫向各部門之間的溝通,沒有權力部門是無法想像的。手握財政大權,手握土地租金,把錢撒到哪個行業,重點扶植什麼行業,需要政府部門的拍板。如果當時沒有最高層面拍板,不可能有蘇州中新工業園區。 1290667959
我手上有一本《2016年上半年蘇州轉型升級監測專報》,從宏觀經濟數據、能耗數據到食品安全,以及全國、江蘇省和蘇州市的人才計劃落地情況盡在其中,我們可以說,這些人才未必是馬雲那樣的真人才,政府掌握的資源與對全局的把控盡顯其中。 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之間的競爭,實際上相當於一個個公司之間的競爭,是中國經濟增長的一個秘笈。到目前為止,從各地的情況看,這一運作模式仍是根深蒂固的。 張五常在《中國的經濟制度》一書中,把中國縣域經濟競爭推崇為中國經濟成功的秘鑰。他表示,我可以在一個星期內寫一本厚厚的批評中國的書。然而,在有那麼多的不利的困境下,中國的高速增長持續了那麼久,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中國一定是做了非常對的事才產生了我們見到的經濟奇蹟。那是什麼呢?這才是真正的問題。1788954987
他肯定了政府的好處,反對意識形態化地高舉市場至上,“不用政府策劃而單靠市場必然較有效率的看法是錯的”;他認可中國基層幹部的作用和眼光,“跟縣幹部的多次傾談中,他們的常識與他們永遠關注著互補性、招徠力、交通水電、娛樂等事項的意識,令我印象難忘。” 之所以以縣域作為分界線,是因為縣級政府是土地出讓的主體。土地出讓意識著從縣這一級開始,可以擁有大量地租,有了實現規劃的財政抓手。 在中國製造業鏈條融入國際的關鍵階段,聚焦於產業鏈的招商引資非常關鍵。上海邊上的“小台灣”崑山,是個縣級市,台商雲集。崑山的朋友至今津津樂道於上世紀90年代招商時的“坑蒙拐騙”,通過信息鎖定一個商人,直接到車站想方設法把人領走,到了崑山全方位介紹、全方位服務,直到商人動了心。商人飛香港給太太慶生,陽澄湖的大閘蟹先一步飛到了餐桌上。最後的結果是,商人不僅自己留在了崑山,還引入了上下游產業鏈。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故事,但更多的是讓人歡喜讓人憂的故事。 972296848
如果地方政府欠缺長遠眼光,或者斤斤計較於個體利益,如果按照現行行政邊界劃分進行產業佈局,各個縣都會形成一個個小而全的重複的經濟模式,什麼賺錢做什麼,哪個項目大就爭取哪個項目,完全沒有市場優化配置這一說,市場無法篩選出當地的優勢產業,只有對於優惠政策的惡性競爭,這將造成最大規模的重複建設。 產能方面的惡性競爭觸目皆是,重化工業時期爭上鋼鐵項目,爭上石化項目,而後陷入轉型迷霧之中,你做光伏我也做光伏,你做新能源車我也做新能源車,打著高科技的幌子申請一項又一項補貼,借銀行的雞孵自己的蛋,幹的是中低端製造業高污染的事。如果一個地方產業以農業為主,龐大的人口絕大多數甚至沒有受過高中教育,吸引不來外地人才,這樣的地方做高科技中心、金融中心,基本是個笑話。 產能過剩、產業佈局不合理、行政邊界斷頭路,都是地方政府畫地為牢的結果。政府部門主導資源配置,可以為善也可以作惡,中新工業園區是個相對成功的模板,而浙江通過藏富於民的方式發展出市場,具有其獨特的優勢,不同的地區文化環境、法治環境不同,經濟發展路徑大不相同。 1635752295
政治主導下的市場化發展路徑,向高效與公平的方向發展,需要兩方面的約定。法治約定。嚴防超出遊戲規則邊界的競爭,將有毒廢水排到沙漠中發展高污染產業,通過競次獲得短期收益的無底線行為,必須通過規則加以製止。 精英選擇約定。政府部門的人必須是有遠見懂實務的精英人士,更高層面的人必須是更高層的精英,具有更健全的大局意識、對於市場的同理心,以及相對人性的公平觀念,在各方面之間取得均衡。很難想像一個糊塗的非精英組成的政府,能夠善用資源,最大限度地發揮精英治理的效率。最糟糕的是,競次方式選出一些既無操守也無實戰經驗更不可能有同理心的人,這些人將會成為鐵板一塊的利益成員中的組成部分,並成為中國法治市場發展的最大阻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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