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卿重新穿上1980年穿來報道新聞的花布吊帶裙[/caption] 記者出身的她原本沒有從政念頭,直到1987年,她赴英訪問時任外交部次官的李連登,劉慧卿問他為什麼英國政府不容許香港舉行普選,連登反問她若有普選是否會參選?她毫不猶疑回答:會!加上前律政司唐明治的鼓勵,以及希望推動香港民主價值觀的念頭,她不管親朋好友的反對,決定棄筆從政。 1991年9月,香港首位地區直選女性議員誕生,劉慧卿成為「票後」,開始做全職議員,在立法會大樓一呆就是25年。劉慧卿揮著拳頭爽朗笑言,她在歷屆选举中從來沒有輸過,追求民主自由也一如既往。 在剛剛結束的新一屆立法會選舉中,劉慧卿率領民主黨一掃頹氣。這是一場並不容易的選戰,立法會進入新老交替階段,激進的本土派冒出,政治光譜呈現碎片化並衝擊著傳統的政黨政治。其中,民主黨確認了八張出選名單,參選平均年齡為42.8歲,較過去一屆52.8歲的平均年齡降低了10歲,最終在5區各取一席,並取得2席超級區議會的議席,總議席為7席,成為泛民立法會內第一大黨。 港獨是被港府逼出來的 談到香港目前惡劣的政治環境,劉慧卿認為,香港的自決、獨立是被政府逼出來的,梁振英有責任。比如某本香港大學的學生雜誌,本來沒有人談的,結果梁振英在他的施政報告裏提到,在立法會提到,就變成了大新聞。她不禁嘆言,「很差,很差。」 劉慧卿認為,香港和北京的溝通很重要,而关键在於特區政府要扮演好橋樑的角色,他們一方面要得到北京的信任,同時也要得到香港人的支持。2012年的政改討論過程中,民主黨提出了一人兩票的方案,最初被北京否定。「據說當時的香港政府行政長官、政務司司長、律政司司長都跟北京講要支持民主黨的方案。甚至行政長官說,『如果你不接受,我辭職』。當時就是因為他們堅持,北京才改變,他們對中央一定有影響力的。所以北京不是不會變的,要看在香港有沒有能和北京溝通的人,願意去告訴他香港人的想法。」劉慧卿還希望《超訊》去向曾蔭權求證此事,「他現在整天接受訪問」。 不过,她认为那一次是個特例,其餘時候沒有人這麼做過。現在的官員更是,中央要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不會把香港的情況如實反映給北京,為香港說話。 [caption id="attachment_2748" align="alignnone" width="300"]2010%e5%b9%b4%e6%b0%91%e4%b8%bb%e9%bb%a8%e8%88%87%e4%b8%ad%e8%81%af%e8%be%a6%e6%9c%83%e9%9d%a2%e5%95%86%e8%a8%8e%e9%a6%99%e6%b8%af%e6%94%bf%e5%88%b6
2010年,民主黨與中聯辦會面商討香港政制[/caption] 劉慧卿跟蔡英文是同學 劉慧卿指出,民主黨黨綱是不支持港獨的,但自己支持香港自決。1984年,中英談判時,劉慧卿以記者身份當面責問撒切爾夫人,你這樣將五百萬人送給一個共產的政權,是不是可以講得通?那年,劉慧卿在英國念書,跟蔡英文、賴幸媛都是同學,同時兼做記者。鍾士元是時任香港行政局首席非官守議員,他希望香港的學生支持他維持現狀的主張,繼續由英國人來管治。劉慧卿是現場唯一一個提出反對的。有官員問原因,她回答說,我從來都反對殖民地管治。 「但是如果殖民地統治完了,誰來代替?當然應該有多種選項,可以獨立,可以回歸,但香港當時沒有。我後來參選一定要代表人民。但人民從來都沒有要求獨立、自決,所以我也沒有提出來。但是如果中共的政策越來越差,支持獨立的聲音一定越來越多。你可以說 『沒有希望的,沒有機會的,你為什麼支持呢?』但是他們說『我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已經沒有希望了,我怕什麼呢?』所謂英文說got nothing to lose(沒有任何損失)。我怕什麼呢?」 今年六月,劉慧卿一行到日本東京會議員,日本議員見面就稱她是「香港鐵娘子」。「鐵娘子」什麼都敢說。前不久,全國人大委員長張德江視察香港,除了直言銅鑼灣事件講香港人充满不安全感,还提到泛民的回鄉證问题。張德江說,這個事一定是有原因的,可以解決的。劉慧卿回敬:「二十多年都沒有了,什麼時候解決?難道還要等20年?」 如果算上內地,她應該也可以算中國的鐵娘子了。劉慧卿笑著說,但她這個「鐵娘子」不能去大陸啊。「不过沒關係,中國人有個說法,『無求品自高』我是從來無求的。」很多立法會議員是專業人士或商人,劉慧卿是全職議員,甚至有時自掏腰包。「這些年來,我自己為辦事處掏的錢,一百萬有多。」她翻著最近整理出的帳目對《超訊》說道。 儘管十月份立法會換屆,十二月份民主黨主席到任,劉慧卿說,「不會離開香港,不會離開政壇,以什麼形式再思考。」她會先去旅遊,然後回來,這兒是家園,有她的理想。以下是訪問的主要內容。 超訊:這樣的選舉結果在你的意料當中嗎? 劉:在選舉前的一個星期,我們做最後的動員,面對困難,我在會上鼓勵所有人要努力。我說我選了七次,從來沒有輸過的,這一次我也沒有打算輸。我知道我們的團隊不是一定完美,但是我們盡力去做,而且香港人也可以看見的,所以結果出來了,我們當然很高興。可能有些人說,唉呀,我沒有遇到什麼好的結果,但是我覺得全拿7個也不是太離譜。 超訊:當初如何佈局的,這麼有信心。 劉:這一次就比較保守,每一個區一至兩個名單。另外一個就是區議會,功能團體的,本來有兩個的,何俊仁和馮檢基,所以我們也覺得開兩個名單,就是這樣的比較保守。 超訊:不管怎麼說,選民投票給民主黨,一定是認同民主黨的理念、民主黨的原則。這些理念和原則其實概括起來是不是就是「民主」兩個字? 劉:民主是很重要,但是香港從來都沒有民主。香港有些人是希望有權去選他們的政府,他們也希望保障法治、公平,這些以往我們都有的,自由,這也希望不被奪走,所以他們都相信我們,就希望我們保障他們現有的,而那些還沒有來的,都要盡力去爭取。 超訊:民主黨基本上就是要守住這個兩制的核心價值? 劉:因為我們覺得不需要太多的選擇,香港人一定不要一國一制,但更加不贊成獨立,所以一國兩制就是唯一的選擇。但他們為什麼那麼生氣呢?5月18號,人大委員長張德江來的時候我有機會跟他見面,我對他說,現在是香港自1997年以來最黑暗的時候,社會嚴重撕裂,香港人很多很生氣、很失望,有些甚至覺得很絕望,他們覺得中央政府不聽取意見,我們的訴求完全不理。所以他們覺得沒有希望,尤其是年輕人就要找自己的方法,其中一個就是獨立。我告訴張德江,這個事很麻煩,要處理這個問題,中央跟特區政府要改變政策,令香港人尤其是年輕人覺得政府是聆聽意見的,政策是對香港好,改善我們的生存環境的,一改善的時候他們就不覺得要找其他了。但是如果你越來越差了,可能支持獨立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超訊:民主黨的理念是一貫的,20多年來,香港不少市民實際上是對你們的一種認同,對你們這種原則的支持。你的原則是什麼? 劉:我們的原則,是盡力去爭取,可以說去抗爭,以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方式,這個是我們的底線。今年2月,我去緬甸,見了昂山素季,也跟她談,她這麼多年被關起來,很辛苦。但是她也強調,一定要用和平的方法去爭取,所以這個也是民主黨,我們也可以公民抗命,我也睡街上了,但是公民抗命還是和平的,不會跟警察打架的,然後流血的。 超訊:但是香港的政治格局在發生比較大的變化,這次立法會選舉當中,本土派和自決派人數也不少,民主黨可能就變成一個中間黨了,夾在激進派和政府中間。原來只是對政府就可以,現在也會受到激進派的一些質疑,未來我們會不會兩條線作戰? 劉:政治就是這樣的,永遠都非常複雜的。民主黨是很願意跟各方面的人士合作。我做了這麼多年的議員,一定知道,有一些議案想在議會通過,需要大票數支持。我有很多次,有一個跨黨派的聯盟,包括民建聯,其他保皇黨一塊兒做事,在很多經濟、民生問題尋求合作,但到了04之後就不行了,因為中聯辦反對,他說我們合作是挑戰行政主導,他說你變了立法主導。勉強沒有幸福,我不會勉強的,但是如果可以合作,當然歡迎啦。 [caption id="attachment_2752" align="alignnone" width="300"]%e5%8a%89%e6%85%a7%e5%8d%bf%e9%82%80%e8%ab%8b%e6%b0%91%e5%bb%ba%e8%81%af%e4%b8%bb%e5%b8%ad%e6%9d%8e%e6%85%a7%e7%93%8a%e5%87%ba%e5%b8%ad%e7%af%80%e7%9b%ae
劉慧卿邀請民建聯主席李慧琼出席節目[/caption]   超訊:跟這些本土派或者自決派,民主黨在哪些議題上可以跟他們合作? 劉:哈哈,反對梁振英。 超訊:這是第一,這是最重要的? 劉:對啊,要求普選啊這些完全都可以合作啊。 超訊:那梁振英說反對他的人都沒選上, 劉:他這樣子,等於是白痴,民主黨都是反對他的(笑),所以應該有機會合作了, 但是如果他們故意不合作也沒辦法。但是很多希望爭取民主、自由的議題,完全是可以合作。 超訊:對於港獨的議題和勢力,你又怎麼看呢? 劉:民主黨是不支持的,你看黨綱寫著,香港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地方,我個人呢,是支持自決的。但是我現在是民主黨的主席,我也知道民主黨的綱領第一條是什麼。而且我在黨內沒有聽到什麼聲音說 「哎呀,我們要改啦,我們不要第一條啦。」大部分民主黨的成員都是支持這個黨綱的。我作為主席,怎麼可以不支持呢?而且我也不覺得,改這個綱領是我現在最重要要做的事喔。但是如果中共的政策越來越差,支持獨立的聲音一定越來越多。 超訊:這一次的選舉,很明顯,沒有達到北京的要求。比上一屆是差了,這個「差」不僅是席位上少了,最關鍵是把激進勢力引入到立法會。也有一種說法,說未來北京會更強硬。你怎麼看,更強硬的後果會是什麼? 劉:就是越來越多人支持獨立啊。可能暴力越來越多了,在議會裏面、在街頭的抗爭越來越多了,這個我覺得不奇怪。因為這些人覺得絕望了,如果是絕望我就什麼都嘗試,我要挑戰你,怎麼樣?所以如果中央希望香港是這樣的,很快就可以看見了。 超訊:你現在立法會議員不做了,12月份黨主席可能也要換了。但是我相信你不會退出政壇,你還是個民主黨黨員嘛,你用什麼樣的方式來關心香港? 劉:很多人問了我很多次,我說我沒有申請做什麼新的工作,也沒有什麼人邀請我,兩樣都沒有。我下個月去放假,玩玩啦,然後再回來做吧,沒關係啦。但我也要適應,因為我當了25年議員,所以10月1號醒來,「哎呀我不用去立法會了,我不曉得怎麼樣啊。所以我要適應新的,但是沒關係的我覺得,一定有東西可以做的。 超訊:你在香港市民的心中永遠是個政治人物,因為你的知名度、政治業績、形象都是得分的。作為一個政治人物,你對北京有什麼忠告嗎?希望他們怎麼做? 劉:我就是希望遵守一國兩制的承諾,因為一國兩制是否可以成功,主要就是看北京,看北京是否願意用最大的自我約制,self restrain,因為他有很多權力,但是在一國兩制之下,承諾很多權都不行使,給你香港人高度自治。所以他現在要知道自己有什麼承諾,所以就遵守自己的承諾。讓我們有選舉,但我們不是要搞獨立,我們選我們特區的政府,主要是處理特區內部的事務,國防、外交都是北京處理的,這個大家沒問題的。所以如果北京不干預香港的事務,對北京的反感應該會越來越低。但是越干預,就越多人不喜歡。那麼就好像1984年的時候,有些人發現香港是沒有希望的,他們就帶上錢和家人,就移民了。 超訊:那北京會認為,你移民他也不怕,他把大陸的人轉移過來,對內地來說不是更好嗎? 劉:對,很多年都是「你不喜歡啊,你走吧。」我說「我為什麼要走啊?香港是我的家。」他以為派很多大陸的人來香港,他就可以take over。如果他是用這個態度,那錯了。 超訊:那就可能是廣州,最多深圳,而不是香港了? 劉:香港對大陸的影響力當然不比以前。以前香港很有錢,大陸比較窮,所以很多方面,希望靠香港,現在有錢了。但香港還是有很重要的東西。未來幾十年,香港應該在中國裏面還是最自由、最有法治的地方。這個很重要。如果你要和國際社會接軌啊,做一個開明的大國,你應該有法治,有自由,有一些國際價值,這些是內地很久也不會有的,這是香港對國家很重要的貢獻。 超訊:你當議員25年,有沒有一些低落的時候?最困難的時候是什麼? 劉:(笑)我這個人吶,越戰越勇的。但是最不開心就是1994年,因為我有一個私人的提案,要求全面普選立法局,結果一票之差輸了。但是一票輸就很遺憾。 [caption id="attachment_2753" align="alignnone" width="314"]%e4%bb%8a%e5%b1%86%e7%ab%8b%e6%b3%95%e6%9c%83%e6%9c%80%e5%be%8c%e4%b8%80%e6%97%a5%e6%9c%83%e6%9c%9f%ef%bc%8c%e5%8a%89%e6%85%a7%e5%8d%bf%e5%90%91%e8%ad%b0%e6%9c%83%e5%91%8a%e5%88%a5%e3%80%82
今屆立法會最後一日會期,劉慧卿向議會告別。[/caption] 超訊:20多年專注做這份工,我看你很享受? 劉:(笑)我不覺得是享受,但是我覺得很有意思。而且官員也是很怕我的,為什麼怕我呢?不是我很凶罵他,而是我做事很認真,這個很重要,我叫我的黨員,一定要認真。你叫對方做一些事,他為什麼要聽你呢?我要他知道,如果他不做,是有後果的。因為有些人啊,叫他做他做,之後他就忘記了,他不會跟進啊。我這次去緬甸,我教那些新的國會議員,我說,「你們要好像狗一樣,狠咬著一塊骨頭不放。這樣才可以做事啊。」我就是這樣的。(資料整理:秦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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