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可以為香港社會作出貢獻 余蕾

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教授Gordon Mathews[/caption] 重慶大廈裏面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非洲、南亞等各個地方的人。在外界眼中，重慶大廈是神秘的。而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教授Gordon Mathews為了研究重慶大廈，在重慶大廈租了一間房，每週住幾天，就這樣過了四年，寫出了一本名為《世界中心的平民窟》（Ghetto at the Center of the World: Chungking Mansions, Hong Kong）的書,他用四年的時間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重慶大廈。 重慶大廈一直都有「難民營」的代稱，日前，Mathews接受《超訊》專訪，講述了他眼中的重慶大廈，他同時談論香港難民問題，表達了自己的見解。 超訊：對於沒有去過重慶大廈的人來說，重慶大廈很神秘。網上也有許多關於重慶大廈的文章，描述大廈裏面有許多犯罪現象，如強姦、搶劫、性騷擾。事實真的是否如此？ 答：首先，這是一個錯誤的觀點。確實，2014年有一個來自北京大學的學生在重慶大廈被強姦，這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她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沒有關門，一個人剛好看見了這一幕，發生了這件慘案。然而，其他地方也有許多犯罪事件，只是有些沒有報導出來，所以大家根本不知道。 人們對於重慶大廈有許多誤解。查看警方的記錄，重慶大廈是相對安全的，犯罪率並沒有那麼高。當然，重慶大廈有許多難民在工作，還有一些持旅行簽證的人工作，如果把這算作一種犯罪，那麼重慶大廈確實存在許多犯罪現象。 大廈裏大約住有4000多人，每天人來人往。偶爾有犯罪現象，但並不是很多。類似強姦和搶劫等的犯罪行為，重慶大廈和其周邊的建築內的犯罪率差不多。 超訊：您曾寫了一篇文章將叫《重慶大廈：底端全球化的中心》（Chungking Mansion: A Center of Low-end Globalization），你為什麼會稱重慶大廈為底端全球化的中心？ 答：事實上，現在的情況已經變了。重慶大廈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底端全球化的中心了。過去，重慶大廈有許多人賣廉價的手機，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許多商人先轉向廣州，但廣州對他們的管控也越來越嚴厲，他們又搬離廣州，去了例如胡志明市等地方。總的來說，底端全球化正在改變。 超訊：你認為重慶大廈未來會怎麼樣？ 答：重慶大廈已經有很多年歷史了，但它不會永遠存在。在未來的某一天，大廈會被推倒。但是，從目前來看，它還會存在一段時間，畢竟那裏還有利可圖。就現在來說，它很可能還持續一段時間。 超訊：不同的人對難民有不同的看法。一些人出於人道主義，認為應該接受難民；但一些人認為難民打擾了他們的生活，不喜歡難民。作為人類學的教授，你對難民的態度是什麼？ 答：香港老一代的人不歡迎難民，但許多香港年輕人歡迎，因為他們想讓香港更加國際化。世界上不同的地方對難民有著不同的態度。德國非常歡迎難民（即尋求庇護者asylum seeker）。實際上，在獲得正式認可之前，他們都是尋求庇護者。德國對他們很好，但大多數國家不歡迎。 日本幾乎不讓難民入境，澳洲將他們全都安置在一個島上，美國修了一堵牆來阻止難民，香港對難民也不是很友好，總的來說，大家都不太歡迎難民，這不是一件好事。為什麼呢？因為多數情況下，難民可以為社會作出許多貢獻，很大部分取決於他們的教育水準和其他一些因素。 難民問題在香港有一些不一樣。問題是香港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是朝一個封閉城市還是國際性的城市發展呢？這是一個大問題。如果香港想成為一個國際城市，那麼它不僅僅是擁有黃種人的國際城市，它也應該是包含白種人和黑種人的國際城市，當然也包括難民。但是，在中國大陸，大家普遍認為中國是中國人的，外國人始終是外國人。這基本上就是中國的態度。日本也是如此。 超訊：許多報導說有真難民，也有假難民，假難民給香港人的生活帶來了許多麻煩，您怎麼看？ 答：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帶來多少麻煩。而且，香港政府已驅逐許多難民。他們之前就用飛機送走了一些巴基斯坦難民，而且這些遣返行動還在繼續。香港的難民已經減少很多。這才是真實的情況。 難民在香港做的工作通常都是香港人不願意做的工作。比如，在重慶大廈，一個持有香港身份證的人絕對不會去洗盤子或者搬運貨物，因為這些賺的太少。香港的最低工資大約是每月8000港幣，但是可以只支付難民每月4000港幣工資。 如今，最大的問題是香港政府不喜歡除了中國人和白人以外的所有人。這就是事實。 超訊：您認為香港政府應該怎樣解決難民問題？ 答：非常非常簡單，允許難民持有四年的工作簽證。例如，允許南亞人或者任何人申請工作簽證，只要他們在香港有工作。如果有了四年或者一段時間的工作簽證，那麼申請成為難民的人就會減少很多。而且，難民也會是真難民。現在政府說一些難民是假難民，他們可能真的是假難民，如果他們有一個臨時的工作簽證，那些想在香港工作的人就不會假裝自己是難民。 但是香港政府很難這麼做，因為香港也需要非法勞動力，難民就成為他們的目標。在很長一段時間，政府都將難民作為非法勞動力來源。非法勞動力非常方便，因為不需要承認他們。這也正是香港政府一直在做的事情。 超訊：如果如您所說給難民工作簽證，是不是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湧入香港？ 答：這就是我為什麼說要提前得到工作邀約的原因。如果你已經有一份工作機會了，就如家庭幫傭一樣。家庭幫傭一定要有一份工作合同後才能來香港。讓簽合同變得更加容易，但是要有一個如四年的年限。如果這樣，事情就會簡單許多，也不需要讓他們成為難民了。當只有一小部分難民的時候，政府就能夠更有效率地審核真正的難民了。 但是現在在香港，只有不到1%的難民申請者得到難民身份。在其他國家，例如歐洲，申請成功率有50%甚至更高。為什麼香港會這樣呢？因為種族主義，香港不想這些人進來。我認為這是一個問題。因為大多數難民申請者都能夠為香港社會帶來許多東西。 我認識的一些難民有能力當老師，例如中學老師。但不幸的是，他們沒有這個機會。現在，有許多中學讓他們的課堂走進重慶大廈，從南亞和非洲人那兒學東西。我今早才去了一個學校，就是這麼做的，這是很好的一件事。重慶大廈並不是一個可怕（scary）的存在。甚至可以讓中學學生走進重慶大廈，去學習一些關於印度、非洲、巴基斯坦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