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到手信二字,是來了香港之後。廣東話裏的「手信」,是人們通常出遠門或者外出旅遊回來時捎給親友的小禮物,大多以吃的和紀念品為主。不是大件或貴重商品,信手捎來,留作紀念,故稱「手信」。一個「手」字,道出手信的精華,不在於貴而在於心。

出差台灣,去買手信,對方問什麼是手信?後來發現,香港稱作手信的,台灣叫「伴手禮」。而在內地,手信大多被稱為禮品。少了手字,也少了很多人情味。特別是近年來,快遞那麼發達,通訊那麼便利,逢年過節,幾箱幾袋的,快遞小哥就像那空中的白鴿,承載著你的心意,送到朋友府上,而後是短訊傳來的感謝,抑或節日祝福。你和張三李四的溫度,都在快遞小哥一個人身上,遺憾地,感覺不到彼此。 禮品,可以是大禮,大計算機大冰箱大汽車,也可以是小禮,兩瓶酒一只雞一桶油。如果加上個信手可以捎來的「手」字,怎麼聽都覺得滿滿的人情味。當下社會節奏之快,人際交往之淡薄,是我們被社會壓垮了情感,還是科技的發達讓大家反倒少了一些見面的衝動。於是,那個肯為了和你見一面、吃餐飯、雙手遞上一個小禮物,而特別在港轉機的心意,就是細膩到無與倫比的友情宣誓。如今的手信,手字更多的是見面,再忙的你,也總能為值得見面的親人友人抽出那個親手奉上的幾分鐘。 最近到台灣佛光山,妙蘊法師邊聊天邊掀開她最新出版的書,中間夾著一片偌大的菩提葉,新鮮採摘,我好奇地直說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菩提葉。法師信手遞給我,送給你了,哪怕一片葉一瓣花,只要親手採摘,又是何等的心意賦予其中,一手奉上,一手接過,又是何其崇高心意傳遞的儀式感。 台北犁記的蛋黃酥非常美味,綠豆蓉和鹹蛋黃都是上好的,皮薄而鬆軟,三層口感疊加,味道醇層次明。但是整個台灣只有一家,打開網站,第一個跳出來的,親愛的顧客,我們在台灣僅此一家實體店。雖然台北火車站等很方便的地方可以買到類似「台中犁記」等各家蛋黃酥,但臺灣人的心中,僅此一家的台北犁記,其美味是無論路途再遙遠、地點再不方便,都難以阻擋的。就像手信,不在於多,而在於精;不在於貴,而在於心。這種製作一家店的堅守,挑選最好原材料的倔強,就是手信的「心」之所在,精華之所在。 於是不遠路途,走過去買,拎回香港,因為快遞很容易搖晃變碎。伴手禮,也要做到一定是手拎著才能保持美味,方能顯示心意。再怎麼美味,只有一家店鋪,你最好來親自買了拎回去,才能吃到最及時的美味。這樣的店鋪,也在奉行「心意何其重要」的文化。 在香港,讓我想起了羚羚手信的夏之戀,也就是夏威夷果做的巧克力曲奇餅,薄薄的朱古力脆餅,鑲嵌著足分量的夏威夷果仁,薄脆的朱古力中間夾著夏果清甜脆香的味道。如果不用手拎,很容易碎掉,即便手拎,也容易碎掉。需要你小心翼翼的呵護,送到友人府上。香港只有兩家,你如果不想吃碎碎的夏之戀,最好親身上門,親手拎著。這樣的店鋪,敢於把手信二字放在名字上的,就是在扎實演繹手信的真諦,從用料、到味道、再到心意,對得起手信二字。 還喜歡在利東街買Yoku Moku的蛋糕卷,或者崇光百貨地下的Dojima Roll(堂島卷),作為手信,那蛋糕卷著的奶油,是鮮奶做的,柔弱而又細膩,經不起溫度,如果不加冰袋,他就隨時融化給你看,即刻失去美味的享受。 還有美心的蛋卷、奇華的雞蛋小曲奇餅,都是美味而又必須手拎的,每次坐飛機回內地,會發現很多人手上拎著的,一定是這些手信,而不是那些可以塞進箱子就塞進箱子的禮品。 澳門的手信也很多,像諸如一些連鎖店之類的大工業化生產杏仁餅,雖然也好吃,但總感覺名為手信,實際上已經成了禮品。 每回大陸,都會想著給至親的親人友人帶些香港的手信,從曲奇到蛋卷、從藥妝到面膜、從書籍到卡片。雖然很重,手很痛,但滿是心意。為的是,能夠見上一面,雙手奉上的那份儀式感。 之前聽說香港是文化沙漠,住了多年,才發現,香港對於中華傳統文化的保留,絕對是富礦。記得第一次在跑馬地大坑看中秋節舞火龍,更記得每次重大節日星光大道上人滿為患的看煙花,還記得很多之前聽也沒聽過的大大小小的東方節日,香港逢節必放假,至少一天。這些,都在分分鐘提示著,我們生活的儀式感,是那麼的重要,在乎溫度、在乎人情、在乎傳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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