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姻登記處,阿凝(Louise Chan,中文名為化名)與索羅曼(Solomon Nyassi)正興奮地準備踏入人生的另一章節,申請結婚成為夫妻。但該處職員卻把阿凝拉到旁邊,問她是否被強迫結婚、是否真的願意嫁給非洲人,又不斷告訴她非洲「難民」有多壞,說「現在香港有很多難民破壞治安」……

這是香港女生與非洲「難民」談戀愛,面對的歧視與困境。 阿凝和索羅曼在香港街頭本來便是注目的一對。阿凝說,兩人逛街時常常招來奇異目光,特別是年長一輩,總喜歡從頭到腳打量阿凝和索羅曼,讓他們大感尷尬。 有一次,索羅曼在街上更被大陸遊客圍觀爭相拍照,遊客高呼沒有見過黑人,便把他抓來當背景板。當時站在索羅曼身旁的阿凝大感震怒,告訴索羅曼不用屈就自己與別人拍照。當時索羅曼說:「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回應讓阿凝更感心痛,想不到華人對非洲人的印象,竟然就是如此「無知」。 索羅曼坦言,已經適應旁人的目光。他第一天來到香港時,在巴士一坐下來,旁邊的中年婦女便用手掩著口鼻站起來。他深深感受到被人歧視的痛苦,同時也體會到往後在香港生活並不容易。
「我的就是他的 兩人的相識要回到香港一支名為「All Black FC」的「難民」足球隊,索羅曼是球隊成員之一。這支由非洲「難民」組成足球隊兩年前成立,原本是希望建立一個「難民」的社交圈子,近期逐步擴大,吸引了新移民和香港出生的少數族裔參與,致力推廣種族共融。 阿凝一年前左右開始,經常觀看球隊賽事,留意到辮子頭的索羅曼,經介紹後,兩人成為朋友,不久便開始了這「港非」愛情故事。 20歲的阿凝說,自己曾在英國念書,對於與外國人談戀愛,並不覺得奇怪。26歲的索羅曼來自岡比亞,聲稱是因為「政治理由」來到香港,成為一個「尋求庇護者」。他不願意詳談自己的背景和來香港的具體原因。 「難民」或是「尋求庇護者」在香港的生活並不容易,他們不能夠工作,每月只能依靠約三千港元的資助維持生活,面對香港高昂的房價、物價。 阿凝承認,每月支付索羅曼二至三千元作生活費。 「我覺得既然大家在一起,不需要那麼計較,不用為生活開支記賬,這樣計算只會把自己累壞。」阿凝說:「我的錢就是他的錢;他的錢也是我的錢。」 20歲的阿凝是一家小型服裝店的老闆,索羅曼經常會在店裏幫忙。兩人住在港島區的一個小單位,還養了一只狗。 索羅曼說,因為其身份無法工作,生活十分苦悶,除了在家中看球賽、與朋友踢足球,整天也無所事事。 「在非洲文化裏,一個成年男人畢業後便需要獨立,我有責任為家人負責,應該出外工作,賺錢養家。」索羅曼說:「但現在無所事事,有時會整天待在家中,如果我習慣了這種生活,日後難以改變,或許未來我不能夠早起工作,整個身體或許習慣了懶散的生活,我不想這樣,這令人十分沮喪。」 令人更沮喪的是,索羅曼以及其他「難民」或是「尋求庇護者」,事實上是「近乎永遠」沒有可能在香港工作。 背景料:香港民的 中國大陸與澳門均有簽署聯合國的難民公約,但香港並沒有這樣做。香港政府不承認「難民」,也不會提供「庇護」,這些移民被當局稱為「免遣返聲請者」,即是他們可以以人身安全為由受威脅,申請免被遣返。 這個申請過程十分漫長,或需花了5年、甚至10年的時間,即使成功申請免遣返,他們獲准留在香港,也不會成為香港居民,同樣沒有工作權利,港府會轉介他們到聯合國難民署,把他們安排到第三國尋求庇護,一旦申請失敗,便要被遣返。 據香港政府資料,目前香港有約有五千多宗酷刑或免遣返聲請,主要申請者來自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由2009年底至2017年處理的1.5萬多宗申請中,僅110宗獲得確立。 入境處回復指,審批時會考慮不同因素,包括參考個別國家的資料,該國有沒有其他地方安置申請人等等。關注團體指,政府處理這些申請時透明度不足,難以知道為甚麼這麼少申請獲得確立。 對於「難民」生活補貼被指偏低,難以維持生活,負責協助政府向「難民」提供援助的非政府組織國際社會服務社(ISS)認為,援助幅度能滿足大部分基本需要,據ISS網站,這些「免遣返聲請者」獲1500港元以支付租金、1200元食物劵,以及基生活必需品以及法律建議。 ISS透露,港府在2016-17年度,向這批申請人提供了7.24億港元,2014-15年僅2.54億元。

難民球隊情緣

要擺脫「難民」身份,其實並沒有甚麼選擇,要不離開香港、要不在專業領域中表現優秀,獲香港公司垂青願意協助他們申請工作簽證,又或是結婚透過受養人簽證(即伴侶簽證)身份留港。 要找到肯協助他們申請工作簽證的公司不多,因為申請工作簽證其中一個條件,公司是要證明在香港難以找到同類人才。一些足球運動員的確獲香港本地的球會看中,順利申請工作簽證留港,但這是極罕見的案例。 而如果申請伴侶簽證,據入境處資料顯示,處方會看這段關係是否「真實」,並看申請人有沒有足夠能力負擔起另一半的生活費,來決定是否批出簽證。難民的身份沒有放在衡量的範圍。 BBC瞭解到,在索羅曼所屬的All Black FC球隊,至少4名非洲「難民」與香港女生談戀愛或結婚,部分人順利獲得簽證,可以在香港工作。這些情侶形成一個獨特的網路,有時候他們會交換資訊,討論如何登記結婚、以至申請簽證等問題,當然,她們也經常看球賽,支持自己的另一半。 不過,他們大部分拒絕接受媒體採訪,有些不願意公開身份的女生對BBC中文表示,是瞞著家人與另一半簽紙結婚。 阿凝和索羅曼是少數敢言的一對,畢竟,在香港社會,「難民」是一個十分敏感的議題,「難民」與港女結婚,會面對「假結婚」的指控。 就好像阿凝和索羅曼在婚姻登記處時,職員把阿凝拉到一旁,問她是否真的願意嫁給非洲難民,又說現在香港有很多「難民」,破壞香港治安,又稱難民會欺騙香港女生,只是貪圖香港身份證,並舉出有案例,難民與港女結婚後,以太太名義借貸,導致雙方對簿公堂。 這次經歷讓阿凝大感不快,這位職員或許只是自行提出「勸喻」,但在阿凝眼裏,卻是充滿歧視、十分負面。

「真心相愛」

阿凝不是第一次收到別人的警告。她的朋友在剛獲悉她與索羅曼交往時,已經發了不少文章給她,說黑人如何欺騙中國女生。 「老的一代我不管,年輕的一代也不太接受,這件事令我很失望,現在這年代,為何仍然有這麼封閉的思想?」阿凝說。 據香港融樂會2012年的報告,約三分之一的香港人,不願意在公共交通工具坐在少數族裔旁邊,也不願意做少數族裔的鄰居,又或是讓少數族裔成為子女的同學。 阿凝說,她的家人原本也是抱著「你只能和他是朋友,不能交往」的看法,但現在,經過多次的聚會和溝通,他們態度也逐漸變得更為接受——儘管索羅曼是穆斯林,不吃豬肉,這對她的家人和她本人來說,仍然是不太習慣。 是否真有難民為求身份證與香港女生結婚?這或許難以求證,也無法追查其廣泛性。 索羅曼說,許多香港女生也以為,非洲「難民」或是非洲人與她們談戀愛是希望獲得一些好處,但他自己從沒有聽聞過有這種事例,相反,他身邊的港非夫婦,均有一段美好關係,並育有孩子。 阿凝認為許多人誤信傳聞,又或者以偏蓋全地,以少數失敗案例,便認定非洲難民是有目的地結識香港女生。 「如果他真的想從我身上得到香港身份證,他不會為我付出那麼多,他就是我的終身伴侶。」阿凝稱讚索羅曼比香港男生更體貼、更關心女生、更有上進心。 兩人強調,結婚不是為了讓索羅曼能夠工作,他們是「真心相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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