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恐襲的本土化特徵
伊斯蘭國在中東戰場潰敗,有把戰場轉移到東南亞國家的趨勢,馬來西亞正面對越來越嚴峻的反恐形勢。大馬是個多種族國家, 族群間有偏見和仇恨, 參加ISIS的大馬人,在國內犯案,都具顯著的本土化特徵。
2016年6月28日淩晨兩點,兩個摩托車騎手,向馬來西亞蒲種Movida酒吧投擲炸彈,現場八人受傷。過後沒多久淩晨四點,ISIS成員莫哈末萬迪,又名阿布韓查就在他的臉書聲稱:這次襲擊是ISIS聖戰士首次在馬來西亞發動的襲擊。
隨後馬來西亞全國總警長卡立阿布巴卡出來證實,這起案件含有ISIS成分,他說:「我們發現,其中涉案兩人聽命於目前人在敘利亞的馬來西亞公民莫哈末萬迪,他要他們在馬來西亞攻擊政府高官、高級警官與法官,因為這些人妨礙他們的活動」。一位不願具名的大馬警方消息人士對《超訊》透漏,犯案的兩個人是隨機選擇酒吧地點,實施襲擊。隨後警方又逮捕了15人,這位警方消息人士說:「這15個人,有的是在不同場合表達過支持ISIS,有的是出錢資助ISIS,有的是去過敘利亞,又返回大馬的人。通過情報組織,只要回來,一發現是馬來西亞人,就立即被抓,沒有商量。如果你真去那邊旅遊了,馬來西亞政府也不承擔那個風險,抓了再說。」對此馬來西亞總理前政治秘書、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高級研究學者胡逸山對《超訊》說:「蒲種炸彈襲擊,和德國、法國、土耳其發生的獨狼或有組織襲擊和以前的襲擊方式有很大的不同,以前是很大的恐怖組織指揮你,而現在是自我激化之後,和三五個朋友就可以自行幹案了。先放一粒炸彈炸一下,然後再宣稱我是代表某個恐怖組織來做這個事,而某恐怖組織覺得,也不錯啊,某人幫我做了,也就非常樂意的認下了。以前可以通過情報控制的,現在就無從控制了,任何人都可以通過自我激化,做出相對小規模的,具有殺傷力的,很難預測的恐怖行為。」
大馬恐襲事件是伴隨著歐洲連串的獨狼襲擊事件而發生的,這其中有的和ISIS有關,有的和ISIS無關,馬來西亞時事評論人迦瑪努丁認為一系列獨狼襲擊事件的內因是經濟上的不均衡,以及在經濟上缺乏機會導致的。迦瑪努丁對《超訊》分析:「當一個穆斯林遇到生活環境困境的時候,他自然會尋求信仰的幫助,本身對信仰缺乏深刻了解的情況下,接觸到了ISIS極端思想的影響,他會選擇ISIS告訴他的那些道理『你在這,你得不到,你只有上天堂才能得到,那你怎麼能上天堂呢,你炸死幾個,就能上天堂了』;而對非穆斯林,也會受到他們的文化,信仰,以及認知的那些他們篤信的東西的影響,從而選擇一種方式對別人或自己展開殺戮。」
族群與族群之間隔著厚牆
在爆炸恐襲中,受傷的八人都是華人和印度人,因為宗教信仰的原因幾乎不會有馬來人出現在酒吧等類似娛樂的場所。馬來西亞族群政治,馬來人,華人,印度人等都生活在自己的族群環境裏,不同族群存在不同的為其爭取權益的政黨,不同的語文教育體系,以及不同語種的媒體和不同的宗教信仰。族群與族群之間隔著厚厚的牆,很少交流,再加上政治與媒體為了各自利益的操縱,使得族群之間產生了偏見、誤解和仇恨。
而宗教加重了族群之間的偏見。華人厭煩每天早晨6點左右馬來穆斯林晨禮的邦克聲太吵人,馬來人厭煩華人在酒吧裏喝酒,穿著暴露,當然這些厭煩都存在潛意識中。但也有的會公開表達族群挑釁,2013年7月12日,「性愛二人組」陳傑毅和李美玲在臉書專頁上載一張兩人吃肉骨茶(豬肉)賀開齋節(穆斯林的傳統節日)的照片,照片上存在清真(Halal)標誌以及含有煽動歧視的句子,兩人因為此次事件可能引發宗教仇恨情緒,而被法律提控。三年後,蒲種Movida酒吧襲擊的主謀莫哈末萬迪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重新提到這件事,他說:「請勸告馬來西亞華裔,不要侮辱我們的宗教,我們的宗教教導我們要和其他宗教和平共處,如果再有陳傑毅的事件發生,我們將採取行動。」這種種族政治下的族群意識對個人的影響尤其深遠,如今可以看到參加ISIS的大馬人,在自己的國家犯案,都具有顯著的族群特徵,就如蒲種Movida酒吧襲擊案中,犯案分子襲擊的是有著族群意識特徵明顯的娛樂場所—酒吧。
大馬恐襲,除了具有族群本土化特徵外,第二個特徵是可預見的組織性。在馬來西亞存在大大小小的伊斯蘭民間非政府組織多達1700多家,平均每個組織的成員至少有二三十人。顏炳壽說:「在組織內部成員之間的思想會互相感染,宗教領袖所說的話,會被當成神或上帝所說的話,他們的跟隨者對宗教領袖的認同是無條件的,所以在馬來西亞有可以建立起組織性的環境基礎。」
而第三個本土化特徵是恐怖襲擊不會涉及教派衝突,馬來西亞是以伊斯蘭遜尼派為信仰主體的國家,政府不會允許除了遜尼派以外的其他教派存在,一旦存在就立即把他們當成異端來處理,不會給其他教派生存的空間,所以在這個層面上,大馬社會幾乎不會存在因為教派不同而產生的極端襲擊行為。
ISIS在敘利亞與伊拉克戰場潰敗,他們有意把戰場轉移到東南亞國家的趨勢,東南亞地區原有的這些宗教極端組織,陸續宣佈效忠ISIS,包括阿布沙耶夫和矛地組織,並同時在東南亞區域宣傳擴展,培養更多的東南亞ISIS成員。
恐怖組織把戰場轉移到東南亞
在菲律賓南部發生的政府軍與反對派武裝的戰鬥中,阿布沙耶夫和矛地組織在控制區插上ISIS旗幟,並要在棉蘭老島建立一個ISIS省。而在棉蘭老島馬拉威市的四百至五百武裝分子中,多達40個來自海外,包括來自印尼、馬來西亞、巴基斯坦、沙特、車臣、也門、印度、摩洛哥以及土耳其等。馬來西亞員警反恐司司長表示有多名馬來西亞人去棉蘭老島參加該集團,其中瑪慕阿末(Mahmud Ahmad),為馬來西亞大學講師,如果現任ISIS東南亞領導人哈皮隆被殺,那麼瑪慕阿末會接管ISIS東南亞的領導。而在馬來西亞,ISIS馬來西亞領導人莫哈末萬迪在2017年4月29日於敘利亞拉卡遭無人機襲擊身亡後,一名25歲的大馬公民弗哈爾奧瑪成為大馬ISIS的新領袖,他曾在2016年8月4日,指使一名大馬ISIS分子,在東馬沙巴州山打根展開「獨狼」恐襲,引起大馬警方注意,隨後警方立即展開逮捕行動,在2017年5月23日至26日期間,分別前往大馬霹靂、吉打、吉蘭丹與雪州展開四次逮捕行動,先後逮捕六名大馬ISIS成員歸案。
而在2017年8月25日緬甸若開邦羅興亞救世軍(ARSA)對緬甸安全部隊發動襲擊,隨後緬甸當局展開清除行動,這導致40多萬的羅興亞人逃離家鄉,大部分逃往孟加拉,馬來西亞官方宣稱會接收羅興亞難民。根據聯合國難民署2014年11月的報告,有15萬460位難民或政治避難者生活在馬來西亞,其中有13萬9200位來自緬甸。 面對越來越多的緬甸羅興亞難民,雖然目前沒有羅興亞難民導致的恐襲事件,但不排除將來會發生。
國際的局勢變化,時刻影響馬來西亞的安全局勢,馬來西亞警方與情報部門有很強的偵察情報能力,自2013年以來,馬來西亞警方在過去三年內前後阻止了ISIS所發動的九次恐怖襲擊行動,但也會發生像蒲種爆炸案這樣的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