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現象」,讓一貫衣冠楚楚、舉止文雅的共和黨人失色了,這背後就是共和黨草根派的憤怒,他們要造反了。更準確地說,是貧困的、男性的白人群體的集體憤怒。共和黨內的草根派,是由一群反對多元化和全球化的失意者組成的。 草根派的訴求,首先是一份與他們白人身份相符的體面的工作。因此,他們有理由認為大量湧入的非法移民,搶走了他們的飯碗。目前,美國大約有1100萬非法移民,大多數是墨西哥偷渡入境。儘管這些人多數從事白領白人們不願意幹的髒活累活,如園丁、清潔、保姆,但卻使得許多藍領白人沒了飯碗。在民主黨和奧巴馬治下,自由派極力推移民改革方案,要把大多數非法移民合法化,這使得本來就沒有高薪和穩定工作的白人產生了恐慌。 因此,他們積極支持反移民的特朗普,反對多元化。 其次,草根派反對全球化。這些人沒了高薪工作的又一根源,是美國製造業的外移。有數據說,過去10年流失的就業機會逼近400萬個。而且多是高薪崗位。近年,奧馬巴力推「製造業回流」,但成效不彰。而製造業外流的去向,就是中國,因此,中國天然成為這群人的靶子。而特朗普的「將iPhone 工廠搬回美國」的口號,十分符合他們的胃口。 草根派的憤怒不僅僅是對奧馬巴,對民主黨,也是對共和黨的貴族們,對建制派。他們找到了特朗普作為代言人,造建制派的反。用政治學的術語,就是民粹主義。民粹主義的興起,就是他們認為精英階級所代表的統治團體腐化又墮落,無法代表他們利益,因而對精英和制度產生憤怒。而這種民粹主義的憤怒往往與平民主義、民族主義、排外情緒、非理性選擇等等聯繫一起,而這恰恰是「特朗普現象」的特徵。

特朗普收編「草根派」共和黨人

在美國歷史上,這種民粹的「草根憤怒」運動並非孤例。一個典型的例子是,自我標榜「草根美國」的羅斯·佩羅(Ross Berot),曾經作為獨立參選人,分別在1992年和1996年參選,取得了歷來最多的第三黨選票,攪了兩黨政治的局。他也是一個類似特朗普的「億萬富翁的民粹主義者」。但是,在這幾十年,在兩黨參選人,從沒有像特朗普可以貼上「民粹主義」標籤,又能走得那麼遠的。 問題來了。為何特朗普作為一個有錢人,為何能贏得窮人的支持?而且是狂熱的支持?特朗普雖然是個有錢人,而且到處宣揚這一點。但他的競選主張卻接地氣,觸動草根的心靈敏感部位。 特朗普的支持者主要是什麼人?《華盛頓郵報》的一個最新民調發現,特朗普的支持者有幾大特點:男性、白人、窮人。在收入低於5萬美元的選民中,他獲得了50%以上的支持。而在收入5萬美元以上的選民中,支持率就要低18個百分點。 同一個民調,特朗普在男性選民的支持率是47%,而在女性中僅有28%。 這在特朗普支持者中,還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教育程度低,大學文憑被稱為是「新共和黨斷裂線」。2012年選舉中,「貴族」出生的羅姆尼就遭遇了這一難題,他在受過大學教育的共和黨選民中受到擁戴,但是在沒有大學文憑的選民中支持率就差強人意。 草民最關切的是就業機會與經濟表現。如上所述,特朗普反移民,反全球化,拋出趕走非法移民,廢除工作簽證H-1B等主張,通過這些創造就業,「讓美國再次強大」。特朗普就憑著他開出的口頭支票,讓期待革命的草根派人士熱血沸騰,收編了這些期待一份好工作和一個強大國家的窮人。 如今,特朗普戰車在隆隆前進,不僅在動員草根派造反,也在碾壓著建制派分裂。建制派慌了,一部分在抵抗,匆匆發起一場圍剿特朗普的戰爭。2012年代表共和黨角逐美國總統寶座的羅姆尼(Willard Mitt Romney)痛批特朗普是「騙子」,2008年與奧巴馬競逐總統職位的共和黨候選人麥凱恩(John McCain),批評特朗普就國家安全問題發表的言論,無知而危險。 但是,另一部分建制派卻「識時務」而被收編。新澤西州州長克里斯·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出人意料地宣佈支持特朗普競選美國總統,成為第一位支持他的州長。緬因州州長李帕吉(Paul LePage)也緊隨克里斯蒂的腳步挺特朗普。這意味著建制派向草根派的投誠。 當然,不能用簡單的「兩分法」來區隔建制派和草根派。建制派之所以投誠,除了機會主義,雙方思想還是有相同的暗道,只是被「政治正確」的遮羞布所掩蓋。比方說,保守派的精神領袖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在其最後一部作品《我們是誰?》(Who Are We?)中就表示極度擔憂,在移民大潮下,美國的立國之本的盎格魯-新教傳統,以及由此派生的美國理念,有可能被分化,被稀釋。這一理念是為共和黨精英們接受的。因此,特朗普也有可能收編這種保守色彩的精英人士。

保守派精英擔憂美國立國之本

在歷史上,共和黨草根和建制派固然有矛盾,但都在與民主黨的爭鬥中被掩蓋。但是在近年來,建制派與草根派的裂痕在擴大。美國民眾整體對共和黨不滿,對其把持的國會不滿,共和黨草根派更是對其精英階層不滿。構成共和黨精英的建制派的貴族氣由來已久,對於草根派的訴求不敏感。 建制派政策主張更多地基於政治正確。最典型的是在移民改革議題,表現左右逢源,模棱兩可。建制派一方面阻擊奧巴馬和民主黨的綜合移民改革,反對給非法移民公民身份。但另一方面,為了拉丁裔的選票,他們也不時放低身段,向非法移民拋媚眼。如剛剛退選的傑布·布殊(Jeb Bush),他的妻子就是墨西哥人,他的岳父就是一個非法移民。因此,布殊家族對非法移民議題都持寬鬆立場。傑布·布殊甚至用西班牙語發表演講,讓「1100萬人走出陰影,獲得合法地位」。而作為建制派新旗手的盧比奧,是講西班牙語的古巴後裔。他是著名的移民改革「八人幫」成員。他們的主張拉近了建制派與草根派的距離。 然而,在那些認為被非法移民奪去了工作的藍領共和黨人來說,小布殊、盧比奧的主張令他們生氣。而特朗普大聲疾呼反對非法移民,就正對了「草根們」的口味。事實上,反移民勢力在南方保守州是很有市場的,那裏正是共和黨的地盤。如亞利桑那州、阿拉巴馬州和喬治亞州先後通過了嚴苛的反移民法規。 起初,人人都以為特朗普參選是一個笑話,一個攪局者。他帶著極端、甚至荒誕政策主張;他形象粗鄙、語言出格;他是富商,毫無政治經歷,妄想問鼎政壇。然而,他卻在「紳士黨」、「精英黨」人群中受到熱捧,在一個低收入的群體中獲得擁戴。筆者認為「特朗普現象」出現的原因,一方面是美國社會經濟的環境惡化所造成的社會分裂和階層極化。另一方面也是共和黨內部階層分裂,尤其是建制派出了大問題。到目前為止,共和黨建制派目前已經有心無力,他們也許將無可奈何地目送「特朗普戰車」駛向問鼎之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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