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正蔓延香港的企業選擇 文/紀碩鳴 趙銀嶠
離開,其實不是生活中一個容易的選擇,卻是不少人不得不作出的選擇!生活在香港,不少人第一次面臨要不要「離開」這個問題的艱難思考。
香港城市繁華、生活自由,曾經是可以追夢的棲息處。英國《經濟學人》旗下的經濟學人智庫,2012年以比賽形式選出「全球最宜居城市指數」的排名標準,在增刪評比指標後,香港最終成為這一年「全球最宜居城市」,讓維多利亞港綻放出更為燦爛的光芒。
不過,這個全球最宜居城市中的居住者,近來卻人心思離。最可以留住人的國際都市,不少香港人卻都在談論着離開,經受着要不要離她而去的靈魂拷問。
又一波移民潮起潮湧,令人遺憾、叫人唏噓。和以往移民潮不同的是,離開香港,在企業界中蔓延,成為了一種無奈的選擇。值得關注的是,個人移民意味着帶走大量資金,這我們在上篇這波移民潮會帶走萬億資產中已有論述。而大量企業離開,意味着香港的吸金力將嚴重減弱,香港聚金池可能因此退潮。
中美角力,令香港處於漩渦之中,正遭遇來自各方的影響。反修例引起的暴亂令香港動盪難安,為穩定香港維護國家尊嚴的「港版國安法」也難以想像地引來了更大的「風暴」。不少和香港有直接往來的西方國家相繼抵制,美國更取消了給於香港的特殊待遇,美國海關近期還宣布禁用「香港製造」標籤,將之視為中國的一個普通城市。
資本逐利,一個正在逐漸失去國際競爭優勢的城市,這對香港許多精英和那些跨國、外資或本地老牌企業來說,需要作出非常艱難和痛苦的選擇:是留還是離?或許說是人生和企業成敗的另一個轉折點。
美商會多達五成會員想離開
美國商會是香港最大的外國商會組織,一共有1600多個會員。最新調查顯示,商會中超過五成的受訪會員考慮離開香港,並且持續增加着。
有多達53%受訪者稱,國安法在香港落實之後,個人考慮短、中、長期離開香港。美商會指,稱考慮離開香港的比例持續兩個月增加。此外,44%受訪者對香港營商前景感到悲觀,10%受訪者更稱,即使短期樂觀,但對中長期仍感悲觀。
資本主義的商業軌跡就是這樣,面對政府,即使必須贊同或者不反對,但我可以選擇我的自由,用腳投票,
《紐約時報》已經決定將其目前在香港的網絡新聞業務遷至韓國首爾。隨着政府加強其對這座亞洲國際都市的控制,新聞媒體感到不安,並且為這座城市作為亞洲新聞中心的前景帶來了不確定性。這是一家美國新聞機構做出的重大選擇的主要原因。
陸續有外商及傳媒機構將人員遷出香港,紐約時報只是其中之一。儘管官方不斷對外解釋港版國安法只會影響少部分人,但香港政府依法得以增加對網絡內容和言論的控制卻是事實。多數西方網絡科技公司,包括 Facebook、Google、Twitter、微軟(Microsoft)旗下的領英(LinkedIn)、網路會議技術公司 Zoom 和即時通訊軟體 Telegram 的母公司等,均表示會暫停與港府的合作,不會交出用戶資料。但專家認為,外國科技公司恐仍會在港版國安法導致隱私保護環境以及中美關係惡化壓力下,選擇離開香港。
有媒體引述數據隱私專家、加拿大全球隱私與安全設計中心(Global Privacy & Security by Design Centre)公司的執行總監安‧卡沃基安(Ann Cavoukian)看法,並透露:「 Facebook 和 Google 現在都在考慮離開香港……因為它們認為,所有用戶訊息都可以被政府獲取。」
新法例下,正當Facebook、Twitter和谷歌等矽谷巨頭都在評估其香港業務時,韓國科技公司Naver則宣布把數據備份中心從香港遷往新加坡。
香港實施國安法後,政府可以依此法要求企業提供用戶數據。這就迫使那些尋求在海外市場發展的全球性技術公司開始撤離香港。
出於隱私方面的擔憂,韓國最大科技公司之一Naver正放棄把香港作為數據存儲地。成為首家正式撤出香港的大型外國科技集團。
Naver證實,將把其數據備份中心從香港遷往新加坡的一個擴建站點。Naver是谷歌(Google)的競爭對手,主宰著韓國網路服務市場,還擁有WhatsApp的競爭對手、總部位於日本的Line的多數股權。
中國內地企業也撤離香港
本來在海外發展的順風順水,TikTok隨着中美關係的惡化也必須作選擇。中國公司字節跳動(ByteDance)的短影音程式TikTok,主要發行於香港以及中國以外的市場,但TikTok對媒體表示,有鑑於最近的情勢發展,該公司決定終止在香港的運作。
TikTok退出香港市場突顯中國公司國際化的困境。一方面他們必須遵守中國法律,另一方面又必須遵從外國當地市場的法令。雖然TikTok極力宣稱自己的清白,但近日中美關係陷入緊張,仍遭受美國政府的質疑,哪怕身處香港。因為,香港作為中國的一個普通城市,再也不是中國內地企業走向國際的避風港了。
在無力反抗中,離開就是最好的解脫。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TikTok在7月份離開了香港,不僅躲開了港版國安法引起的爭議,也把自己所有的數據庫設在海外。美國用戶的數據儲存在美國,新加坡則是該公司最大的數據中心。
從7月1日起,一些中國企業也開始陸續離開,以避免新法給它們海外發展造成困擾。除了TikTok以外,社交平台Bigo公司也選擇把其服務器從香港遷往新加坡,通過脫離來表明自己潔身自好,與母公司保持着獨立性。
Bigo是一家成立於2014年視頻社交網絡公司,其旗下的Bigo Live 是一個視頻直播平台,有註冊用戶2.25億。它與TikTok屬於同一類型的社媒體,也是TikTok的一個噸位較小的競爭對手。
Bigo服務器搬遷的決定發生在美國對在美運營中國企業強化審查的時候,也是在中印邊界衝突後印度大規模封殺中國應用程序的時候。
Bigo在印度、美國、歐洲和中東等市場都有業務,它在新加坡的數據中心容量最大。
儘管Bigo反覆強調其獨立性和它與新加坡的特殊關係,但印度還是在今年6月對包括Bigo在內的許多中國應用程序實施了封殺。印度方面稱這些應用程序對印度的「主權和完整」構成了威脅。
香港總部優勢慢慢失去
香港曾經是全球最自由的經濟體,也是全球服務業主導程度最高的經濟體,服務業占GDP 90%以上,吸引眾多服務企業介入。但不久前,叫車服務巨擘優步 (Uber)卻表示,公司已暫停把亞太總部遷至香港的計畫,目前將繼續留在新加坡。Uber將搬遷阻礙歸咎於監管不確定性。Uber發表聲明指出,公司「看到(香港)公眾大力支持改革,但未見到來自政府的確定性程度,這是我們所需。就中期而言。我們決定繼續以新加坡作為區域樞紐」。
據彭博報道,德意志銀行新任亞洲行政總裁的辦公室,會由香港遷往新加坡。這將會是德銀在最少近十年以來,首度將其亞洲行政總裁置於香港境外。
報道形容香港作為亞洲金融樞紐,幾乎所有國際大行的行政總裁都駐香港。德意志銀行的亞太區行政總裁 Werner Steinmueller 原本亦以香港為基地,但他將於今年 7 月底退休。
德銀髮言人證實,新接任亞太區行政總裁的 Alexander von zur Muehlen 將由法蘭克福搬往新加坡。該行的環境、社會和治理負責人 Kamran Khan 則會由美國調遷往新加坡。
德銀曾經將地區 CEO 駐地設在新加坡。在 2012 至 2016 年期間,該行亞洲業務聯席行政總裁 Alan Cloete 及 Gunit Chadha 分別駐於香港和新加坡,二人職位在 2016 年被 Steinmueller 取代。德銀在香港的發言人則強調,會致力維持亞太地區「雙樞紐」的結構。
據香港媒體引述外媒報導,外界憂慮金融業將大受打擊,部分以香港作為基地的對沖基金,因港版國安法而考慮撤出香港,交易員亦計劃離開香港。
事實上,香港一直是對沖基金在亞洲的重要基地。報道引述統計數據,超過420個基金以香港作為基地,較排名第二的新加坡多約80個,而在港的對沖基金所管理的資產達910億美元(約7,098億港元),超過新加坡、日本及澳洲的總和。如今,香港將變得與其他中國城市無異,失去了對國際對沖基金的吸引力,可能令香港金融中心的地位受損。
香港的吸金能力大幅降低
由於全球性企業匯聚,也讓香港產生巨大的吸金能力而成為聚金池。據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UNCTAD)《2019年世界投資報告》,香港於2018年吸納的直接外來投資達1,157億美元,全球排第三位,亞洲排名僅次於中國內地(1,390億美元),而事實上,香港歷來是中國內地的主要投資者。
2018年,以外來直接投資存量計,香港作為投資接收地的金額居全球第二位(19,972億美元),僅次於美國。而作為投資來源地的金額居全球第四位(18,701億美元)。
國際結算銀行三年一度的調查結果顯示,2019年,香港是亞洲第二大和全球第四大外匯市場,平均每日成交金額由2016年4月的4,366億美元,增長44.8%至2019年4月的6,321億美元。
香港是亞太區重要的銀行和金融中心。根據全球金融中心指數,香港是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僅次於紐約及倫敦。
隨着國際企業逐漸流出香港,過往的金融輝煌可能一去難復返。2019年,流入香港的外資金額按年大幅縮減近一半,跌至僅550億美元,整體排名遭新加坡反超前。
聯合國貿易及發展會議發布的全球投資趨勢監測報告顯示,香港去年的外資流入金額比2018年大幅減少47.11%,不但跌出全球FDI流入金額最多的首三甲排名,更遠低於巴西及英國。
星展銀行(香港)投資總監辦公室高級投資策略師李振豪表示,去年香港金融市場對海外投資的吸引力,無疑受中美貿易戰及香港示威活動拖累。以去年第二及第三季的每日股票成交量為例,平均僅約600億港元,難與2018年時動輒千億港元以上媲美,若從大市投資規模推算,全年香港FDI規模大跌近一半亦屬合理。
2020年及往後,不確定因素更接踵而來,香港最具競爭力的金融優勢可能更難言燦爛。